✹ 高一很笨的金國
✹ 私設有
01
末秋的傍晚，球隊結束練習後國見一如往常和金田一一起走路回家。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細長，挾帶寒氣的風迎面吹來，使國見不禁瑟縮了一下，把體育外套領子拉到鼻樑以上。
所謂少年的心事，他大概是第一次經歷。
國見喜歡金田一這件事，整個排球部除了金田一本人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其實國見也沒有要刻意隱瞞的意思，每天嚷嚷著要金田一做這個金田一做那個，渴了要金田一幫他拿水、累了要金田一讓他靠著，有時甚至會半開玩笑地說『金田一養我』，對於這些金田一雖然會抱怨個幾句，卻從來沒有拒絕過他。
金田一大概也喜歡著他，國見是這麼想的，只是金田一自己說不定壓根沒發現。並不是不想告白、然後在一起，他只是覺得像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而且萬一告白失敗什麼的，麻煩死了。直到幾天前及川傳訊息告訴他既然對方遲遲沒有察覺、行動，何不乾脆主動出擊，『你才不是覺得不在一起也不會怎樣，只是你害怕告白失敗而已』，訊息裡及川這麼說。
國見真不想承認有時候及川的話還挺有道理的。及川還順帶附上幾個看起來很白痴的『戀愛攻略手冊』、『一百種告白成功的方法』之類的網頁連結，雖然百般不願，他還是點進去查看。萬一真的失敗再裝傻矇混過去就好，國見認為金田一應該不會放在心上。
秋風吹落的枯葉遍佈於人行道上，霞雲在夕日渲染下散發柔和的光芒，他們走過那個放學路上再熟悉不過的十字路口，以前在北川第一時也會經過這個路口，國見不自覺朝從前學校的方向瞥了一眼。
他拉下被提起罩住口鼻的領子，和金田一並肩而行這整路上他幾乎沒聽見金田一都說了些什麼，只是反覆在心裡複誦準備好的台詞，他不確定用這種方式究竟好不好，只能祈禱金田一不會遲鈍到以至於聽不懂。國見第一次這麼清楚的聽見自己的心跳，參雜著他們交錯的腳步聲。
做得到的，豁出去了。
「吶金田一，你會怎麼跟喜歡的人告白？」
國見用若無其事的語氣慢悠悠地說，金田一明顯顫了一下。
「幹嘛抖一下。」
「怎、怎麼突然問這個？國見你有喜歡的人了？」
「沒什麼，我就問問。」
面對國見突然丟出的問題讓金田一顯得有些錯愕，他認真思考了會，說：「嗯......就說我喜歡你，這樣吧。」
「......我喜歡你。」
國見停下腳步，筆直望向金田一高大的背影。
金田一又往前走了幾步才意識到國見沒有跟上來，便回頭看著國見：「是啊，怎麼了嗎？」
他們四目相交，對上眼的瞬間國見知道自己一定紅了耳根，他的心跳加速撞擊著鼓膜。
「我說，」他又嚥了口唾沫，「我喜歡你。」
他們沈默對視了幾秒，忽然金田一像是恍然大悟了什麼：「對了，也許還會加上『請跟我交往』吧。」
暮色把街道染得橙紅，回巢的烏鴉們嘎嘎地叫著，就偏是這個時候，國見覺得諷刺極了。
「......國見？你怎麼了？不舒服嗎？」眼見國見眉頭深鎖又癟著嘴，金田一露出擔憂的表情。
「沒有。」
「真的沒事嗎？」
「我沒怎樣，你快點回去吧。」
國見垂下眼，頭也不回的轉身邁步走向前方的岔路。
「喂你真的不要緊吧？」
「就說我沒事，你走吧。」國見冷淡地說，便加速腳步離去。
金田一這才察覺自己好像惹對方不高興了，他有些猶豫該不該追上去，方才國見黯淡的眼神卻又浮現在他眼前。
「國見那傢伙突然是怎麼了啊......」
02
笨死了，他早該料到的。
金田一八成到現在都還沒搞懂他剛剛那些話是想表達什麼，也許他不該用那麼毫不在乎的語氣，但就算他換成認真一點的語氣金田一也不見得聽得懂，他遲鈍的程度遠超過國見的想像。問題果然還是出在台詞，他真的差點沒被自己笨死。
那個永遠都一副怕麻煩、凡事都提不起勁的國見英竟然在這種地方展現難得的主動，最後還吃癟了，光是想就覺得丟臉，他當然知道告白這件事本來就該慎重一些比較好，要怪就去怪他那該死的自尊心。
從他踏進家門回到房間攤在床上動也不動到現在也過了近半小時，手機被隨意扔在一旁，並不斷發出通知的震動，國見不用特別查看也知道那些大概都是來自金田一的訊息，他現在完全不想看到有關金田一的任何東西。
金田一也笨死了。
從初中到現在，國見總是習慣有金田一在他身旁幫助他、陪伴他、對他好，越來越將這些視為理所當然，有金田一在身邊時他能偶爾耍賴，每一次金田一都會包容他的任性。而哪天當金田一不在他身旁時，他悄悄在心裡築起的那道牆也會隨之崩塌吧。
有些後悔、有些氣憤，更多的也許是他不願承認的難過，還不夠勇敢去面對自己脆弱不堪的一面。
手機震動的次數似乎減少了，國見終於伸手去摸過手機，螢幕兩起便是一連串來自金田一的訊息映入眼簾，他嘆了口氣，再度把手機丟回去，整個人縮成一團躲進棉被裡，還多拿了一個枕頭緊壓在耳邊，並暗自發誓以後再也不會聽信及川前輩的鬼話。
尚未熄滅的鎖定螢幕又跳出一條來自同一個人的訊息通知。
『明天球隊練習能前到體育館後面等我嗎？』
03
按下發送訊息後，金田一總算是能稍微鬆一口氣。他想國見肯定在生氣吧，大概又把自己悶在棉被裡了，但他知道就算國見現在不願意讀他的訊息，明天也一定會到約定地點等他。
其實金田一直到不久前才終於發覺自己對國見懷有那樣的情感。
說到底他也只是個少年，正值心思敏感細膩的時期，可能他就像國見總是掛在嘴邊說的那樣不太靈光，卻也不是對周遭的事渾然不覺。國見依賴著他，那讓他覺得被重視、信任，就連『金田一養我』這種怎麼看都過於誇張的要求也是，他喜歡這種感覺，儘管國見總是滿臉不在乎的樣子。
老實說只要不是太難以達成的要求，金田一都會盡力去做，只是看著國見慵懶的模樣還是會唸個幾句而已，也不曾嫌麻煩，甚至連國見本人都對他說過『你人太好了，完全不懂拒絕別人』。但是他想，就因為是國見你啊，我才會這樣毫不猶豫吧。
這是他一直以來稱之為『朋友』的情感。
直到有一次他捲進班上女同學們的聊天，對話的主題圍繞在感情上，金田一對於感情並不是很有概念，因此他只是靜靜的聽著。女同學們聊著對喜歡的人似乎會不自覺產生依賴感，不知為何，聽到這裡他腦中第一個浮現的對象是國見。
國見依賴著他，而他也一樣依賴著國見。從初中開始就是隊友關係這點，他們之間不乏信賴，而下了球場後亦然，他們會分享生活上的大小事、偶爾交換一些秘密，還有那些青春期難以啟齒的問題，也第一個就去找對方諮商，然後紅著臉尷尬的對視。
初中時有一段時間他和國見每天晚上都會傳訊息聊天，一聊就是一個半小時起跳，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一個半小時對於有些忙碌的國中生來說已經很珍貴了。曾經有幾天，金田一遲遲等不到國見的訊息，明知道對方可能又在寫作業時睡著了，卻還是堅持守在聊天室等待對方，等久了便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隔天去學校才再次得到國見打著哈欠迷迷糊糊地告訴他昨晚又睡著了的回覆。
還有他不太願意提的，和影山決裂時也是國見在他最難受的時候給了他最多溫柔，國見很少說話，只是輕輕靠在他身旁，不時伸手拍拍他的背，他甚至能聞到國見衣物上那股淡淡的柔軟精的味道。
於是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悸動，他早就喜歡上國見英了啊。
意外地，他沒有花太多時間糾結這份情感，不知何時國見早已偷偷地把金田一的心也據為己有了。
04
待金田一發現訊息框下方出現已讀字樣時已經是隔天的事了。
對於下午社團時間的到來他是既期待又緊張，雖然已經下定決心要向國見表達心意，還是不由得開始擔心萬一出了什麼差錯。
他和國見的教室互相位於隔壁，自然是能常在社團以外的時間見面，但今天一整天他都沒有看到國見，到了下午最後一堂課，金田一的心思已經飛到體育館了，他不斷望向掛在黑板上的時鐘，只覺得秒針越走越慢。
下課的鐘聲終於響起，金田一很快的收拾完東西，飛也似地奔向體育館。他知道國見一向動作慢吞吞的，所以他都會先到國見教室外催促國見加快動作，然後再一起前往體育館。
就算不先去找國見，等會國見也一定會赴約，他如此相相信著。
金田一抵達體育館後迅速彎進建築後側那條小路，他靠在冰涼的鐵製後門，做了幾次深呼吸，不久後果然看到國見站在他剛剛彎進小路的那個轉角默默的看著他。
「國見。」金田一挪動腳步往國見的方向稍微靠近一些，「昨天的事我很抱歉。」
「沒什麼好道歉的。」國見輕輕哼了聲。
「什麼？」
「跑掉的人是我，你不用道歉。」
「......嗯。」
國見抽出一直插在口袋裡的手，緩緩朝金田一走過去，他沒有抬頭，只是微微移動上下唇：「我——」
「我喜歡你。」
國見被金田一突然的告白嚇著了，他抬起頭，正好看見金田一用過於嚴肅的表情，又說了一次。
「我喜歡你，國見。」金田一才剛說完便連自己也愣住了，那是他沒有料到的——國見竟然笑了，笑得像陰雲散去後探出頭的第一縷陽光，只是淺淺的微笑卻又那麼的燦爛。
微風徐徐吹拂，帶來綠草撲鼻的清香，也吹散了遮擋陽光的烏雲。
那男孩抬起頭，微笑著說：「我也喜歡你。」
————
練習結束後金田打開手機發現他和國見停留在昨天內容的聊天室下方多了一行訊息。
『我們交往吧』
止不住嘴角溢出的笑意，他很快的送出回覆。
『那就請多指教啦』
『謝謝你』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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