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期望的事

＊原作向，漫畫劇透注意

＊微私設注意

＊TAG : 地圖上的一公分是實際的好幾千公里

　　社團訓練結束後，日向翔陽牽著腳踏車走下斜坡。宮城的夜晚非常寒冷，方才因運動而升高的體溫正逐漸下降，打了陣寒顫的他拿起原本放在腳踏車籃子裡的球隊外套。

　　「呼......真溫暖。......嗚啊！！！」臉頰突然被一個發燙的東西貼上，讓正沉浸在外套帶來的暖意中的日向翔陽大聲驚呼。

　　「嘿，偷襲成功。翔陽，這是你的份！」頂著一頭金棕色頭髮的男孩從後方竄出來，手上拿著兩個用紙袋裝著的正冒出白煙的肉包子。他伸長了手把其中一個包子遞到日向翔陽面前，日向翔陽注意到他的外套是暗紅色的，且兩手的袖子上分別有一條黑色線條貫穿。

　　「謝啦，宮學長！」日向翔陽接過包子，用雙手擠壓紙袋的底部，慢慢把包子推上袋口，接著大口咬了下去。

　　「嗚哇，好燙燙燙燙！但是好、呃呃.....好吃！」看到日向翔陽被燙到講不出話的樣子，宮侑忍不住笑出來。

　　「翔－陽－，要吃還是要說話選一個啦。」宮侑說完，也朝包子咬下去。「咿！還真的很燙！」

　　看到宮侑拼命朝嘴巴搧風的狼狽模樣，這次換日向翔陽笑出聲來。

　　「學長你還敢說我？......啊！住手！噗哈哈哈！！」日向翔陽沒來得及躲開從旁襲來的搔癢攻勢，「我牽著腳踏車沒辦法反擊啊，宮學長太詐了吧！」而宮侑則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一邊躲著日向翔陽試圖用拿著紙袋的手使出的肘擊。

　　兩人一邊打打鬧鬧一邊走著，不知不覺已經走到日向翔陽開始要騎車爬坡的路口。

　　「那麼，明天見啦，翔陽！」宮侑揮了揮手，準備轉身離開。

　　「好，明天見！」日向翔陽回道。不過他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事情。「不，還是等一下好了。」

　　「嗯？怎啦？」宮侑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日向翔陽。

　　「宮學長，我.......」話還沒說完，日向翔陽眼前的景色突然開始變化。宮侑的臉變得模糊，四周的房子、稻田與樹木的樣子也逐漸褪去，明明是夜晚，前方卻越來越亮.......

＊

　　「等等！」日向翔陽猛然睜開眼。陽光從窗簾的縫隙溜進房間，將被窩曬得暖和。日向翔陽抓起手機一看，才早上七點而已。

　　「是夢啊.......」日向翔陽舉起手臂遮擋刺眼的陽光。的確，宮侑不可能突然出現在這裡，只是剛才的夢太過真實，真實到讓他一瞬間以為那並不是夢境。

　　還不太想從被窩裡出來的日向翔陽索性拿起手機點開相簿，映入眼簾的的是與宮侑的合照。日向翔陽和宮侑的合照只有少少的兩張，前年秋天宮侑來找他的時候將其中一張設成了相簿封面，他也就沒有再改回預設圖案了。相片中，宮侑穿著厚重的大衣和圍巾，將戴著手套的手搭在日向翔陽的肩上，而穿著運動外套的日向翔陽雙手握著從神社旁的攤販買來的甜酒，對鏡頭露出燦爛的笑容。而另一張合照是春高決賽時，在東京的球場裡，宮侑與掛著獎牌的日向翔陽的合照。不知為何，照片中的宮侑似乎笑得比剛贏下獎牌的日向翔陽還開心。

　　直到高二的春天，日向翔陽跟宮侑還是敵隊的競爭關係。而日向翔陽對宮侑的印象也停留在球場上那自傲跋扈的模樣，還有令他燃起熊熊求勝欲望的高超球技。或許還有敗在他手下的不甘心的眼淚。

　　但不知從何開始，宮侑不著痕跡地出現在日向翔陽的日常生活中。日向翔陽並不是個敏銳的人，直到宮侑遠從關西跑來見他之後，他才察覺到有什麼事情已經悄悄改變。

　　他開始期待打開手機時會看到宮侑的訊息通知。

　　而在按下結束語音通話的按鍵之後，原本總是馬上睡著的他會呆坐在床鋪上回想剛才所聊過的內容。

　　偶爾，在球場上坐在一旁休息時，日向翔陽似乎能看見金棕色頭髮的身影在眼前奔跑躍動。

　　『......翔陽？』

　　「欸欸欸宮學長？？？嗚呃！！！」手機突然傳出宮侑的聲音，讓日向翔陽嚇到直接將手機摔在自己臉上。

　　『怎麼了？我聽到好大一聲碰撞聲耶。』

　　「不、我沒事，抱歉學長我剛才不小心按到通話......」日向翔陽在思考事情時常會做出一些無意識的行為。剛才大概是滑到通話紀錄去了。

　　『沒事就好。一早起床能聽到翔陽的聲音也不錯啊，嘿嘿。』

　　啊，又來了，日向翔陽心想。宮侑有時會不經意地對自己說出一些曖昧不明的話。他一開始沒有太在意，但最近變得越來越無法忽視，像風吹過湖面一樣在心裡掀起波紋。尤其是剛才宮侑的聲音比平常來得低沉，像是別人的聲音一樣，讓日向翔陽不太習慣。

　　『翔陽？』遲遲沒等到回應的宮侑出聲叫了一下他的名字，『對了，你下週末有沒有空？』

　　「下週末......應該沒事？」

　　『那我去找你，』宮侑說話的語氣中帶點雀躍，『別亂跑喔！下週末見！』

　　「欸？」手機那端已經傳來中斷通話的聲音。

　　「......搞不懂宮學長。」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日向翔陽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只是，突如其來地面對睽違一年多的相見，日向翔陽感到有點徬徨。

　　該用什麼態度面對宮學長才好？跟以往一樣就好了嗎？

　　剛才從夢中醒來的時候，心裡湧起一股空虛感，像是原本得到了什麼卻又被抽離的感覺。他想起在夢中，宮侑和他一起走在從學校回家的路上，自然到像是每天都會發生的日常，但事實上他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日常。於是他無意識地打給宮侑，想要抓住些什麼，卻依然無法填補那份空虛感。

　　明明從剛認識時就已經分隔兩地，事到如今卻突然覺得不適應。或者說是不滿足，想要再靠近一點，想要聽到沒有透過電子訊號轉換的聲音，想要在同一座城市裡看著相同的景色一邊並肩散步。

　　第一次體會到「距離」是如此殘酷又令人感到無力。

　　此外，令日向翔陽感到徬徨的還有另一件事情。

　　這個月底就要出發前往巴西，而他還沒跟宮侑說這件事。

＊

　　「哥哥！你看完了沒？果然以哥哥的腦袋來說還是有點勉強？」

　　「小夏妳也太過分了，再怎麼樣也不可能答不出來小學生的作業吧！」日向翔陽雙眼盯著自家妹妹的作業本，思緒卻有點飄散。

　　作業內容是關於日本地理的簡單計算題，而日向翔陽的視線停留在附圖中大阪的所在位置。

　　大約是一千公里......吧。

　　宮侑得越過這麼遠的距離才能前來見他。

　　在這之後，相隔的會是十幾倍以上的距離，隔著海洋也跨越赤道，不僅是白天與黑夜的差異，他們的季節從此也會截然不同。

　　「哥哥，你下下週出發對不對？」日向夏的聲音打斷了日向翔陽的思緒。

　　「嗯，小夏會來送我吧？」

　　「哥哥，不要迷路回不了家喔？不要死掉喔？要常常打電話回來，要跟我還有媽媽視訊，啊，還有......」

　　日向翔陽看著自家妹妹眼眶有點泛淚卻倔強地轉頭掩飾，還一邊對他叨叨唸唸一大串的樣子，覺得有點心疼又有點想笑。

　　「知道了！放心，我會的。」日向翔陽伸出手揉亂日向夏的頭髮。

　　雖然還未釐清自己對宮侑的感情究竟是什麼，但逐漸緊迫的時間不允許他再遲疑下去。　　

　　日向翔陽決定要好好地告訴宮侑他即將去巴西的事，以及，

　　關於他所期望的事情。

*

　　週六早上，遊樂園門口有不少父母帶著小孩，也有幾對情侶在排隊買票。日向翔陽往四周看了看，還沒看到宮侑的身影出現。

　　「奇怪，宮學長應該很顯眼才對，難道是遲到了？」

　　「才沒遲到呢，真過分。」

　　「嗚哇！」日向翔陽的臉頰突然被溫熱的鋁罐貼上，罐子上印著巧克力的圖案。

　　「早安，翔陽！這給你喝。」宮侑穿著卡其色的長版大衣，下半身是漸層刷淡的淺色丹寧長褲，戴著灰色格紋手套的另一隻手上拿著罐裝咖啡。身材高大的宮侑穿起大衣來非常合適，日向翔陽不禁覺得有點羨慕，相較起來自己身上紅白相間的棒球外套顯得稚氣許多。

　　「謝謝宮學長！」日向翔陽接下熱可可，「總覺得宮學長看起來變成熟了？而且還一早就買了咖啡。」

　　「嘿，畢竟我是成年人啊，19歲的翔陽小朋友。」

　　「是嗎？我以為學長只是想耍帥而已。」日向翔陽一邊拉開拉環一邊說著。

　　「喂喂，翔陽你今天是不是特別不客氣？」宮侑伸出手臂環住日向翔陽的脖子，整個人往他身上靠。「虧學長今天準備得這麼周到？」日向翔陽看到宮侑拿出兩張票券在他眼前晃啊晃的，上面寫著「VIP」的字樣。

　　「噗，我開玩笑的啦。」日向翔陽轉頭看著宮侑的雙眼，露出開心的笑容，「謝謝學長！」

　　而宮侑似乎楞住了幾秒。

　　「那，走吧！」宮侑伸出手輕輕抓住日向翔陽的手腕，朝遊樂園門口走去。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天氣太冷的關係，日向翔陽注意到宮侑的耳朵有點泛紅，而他自己一瞬間覺得身體溫熱了起來。　

　　尤其是感覺到對方體溫的時候，像是一陣熱流通過。

　　他希望能記住這種感受。

*

　　「宮學長你還好嗎？我買了礦泉水。」日向翔陽將剛從販賣機買來的礦泉水遞給癱在長椅上的宮侑。

　　「翔陽，我們下一個設施可不可以玩溫和一點的......唔！」宮侑因一陣頭暈而感到不適，伸手扶著額頭。

　　「抱歉啦學長，其實你不用勉強自己陪我的。」坐了三次雲霄飛車的日向翔陽此時仍一臉神清氣爽的模樣，畢竟他從小就特別喜歡坐刺激的遊樂設施。

　　「我已經答應要陪你了，怎麼能半途而廢。」

　　日向翔陽覺得胸口一緊。

　　的確，宮侑學長是個言出必行的人。

　　如果他答應了我的請求的話，也會像這樣無論如何都要遵守承諾吧。

　　所以......今天一定得好好地說出來。

　　「翔陽？你還好嗎，你在恍神？」不知何時，宮侑已經站起來走到日向翔陽眼前。

　　「啊，抱歉抱歉，我沒事。宮學長你已經沒事了嗎？」

　　「嗯，已經滿血回復了！」宮侑輕輕地拍了幾下日向翔陽的頭，「謝謝你啊，翔陽。」

　　「那......等等要不要去坐摩天輪？」

　　「欸？現在就要坐嗎？！」

　　「不行嗎？」日向翔陽擺出疑惑的表情。「難道學長怕高？」

　　「不是，我以為摩天輪通常是最後一個坐的遊樂設施，還是翔陽你其實已經想回家了？」宮侑伸手抓了一下自己的頭髮，似乎有點不知所措。

　　「那個，其實，」日向翔陽拉住宮侑的大衣袖子，

　　「我今天有重要的話想對學長說。」

＊

　　窗外的景色隨著座艙的上升而緩慢變化，視野逐漸開闊，而座艙內相對而坐的兩人罕見地陷入沉默。

　　雖然已經下定決心，但日向翔陽其實還沒想好要怎麼開口，剛才靠著一股氣勢而衝動地做出宣言，現在冷靜下來之後反而有點窘迫。

　　糟糕，不小心弄得像是要告白一樣。

　　但日向翔陽也不想讓空氣繼續安靜下去，「學......」

　　「翔陽，」才剛說出口的話被宮侑給打斷，「其實我今天來找你原本也是有話想對你說。」

　　「咦？」

　　「但既然你也有話想說，那我想先等你說完。」宮侑將身子往前傾，揉了揉日向翔陽的頭髮。

　　「......好。」

　　既然宮侑願意把先講的機會讓給自己，那麼他也就不再有任何一絲遲疑。

　　「宮學長，我下個禮拜要出發去巴西。」

　　「巴西？你要去旅遊嗎？」

　　「不是，我要去修練沙灘排球。我這一年不是一直都在練沙排嗎？那就是為了去巴西做準備。」

　　日向翔陽一個字一個字地緩慢而堅定地說。

　　「很抱歉之前沒有告訴宮學長，因為......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自始至終，日向翔陽都是看著宮侑的眼睛說的，所以他也沒有漏看宮侑眼中的錯愕和失落，以及擔憂。

　　「翔陽，其實今天我......」「等一下，學長，我還沒說完。」

　　日向翔陽將雙手輕輕放在宮侑的掌心上。

　　「雖然......我這陣子一直在思考，我還不是很確定我對學長的感覺是什麼，但對我來說，宮學長......不，侑學長是特別的。」

　　「如果侑學長也覺得我是特別的人的話.......」

　　「可以等我兩年後從巴西回來嗎？因為我不希望等我回來後，發現自己不再是侑學長心中的那個特別的人。」

　　日向翔陽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爆炸了。整個臉頰都在發燙，手心似乎也在冒汗。

　　雖然沒有講出喜歡，卻要求對方對自己許下諾言，日向翔陽也擔心過這樣是否臉皮太厚。但可能是藉著一股衝動，抑或是憑著一股直覺，他總覺得宮侑也在等待他說出這些話。

　　突然一個踉蹌，日向翔陽跌坐在宮侑的身上。應該說，宮侑伸手一跩將他拉進懷裡。

　　「翔陽，雖然不知道你所謂的『特別』是不是跟我一樣，但我想告訴你今天我原本就打算說的話。」

　　宮侑將下巴放在日向翔陽的肩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日向翔陽覺得對方的聲音似乎在顫抖。

　　「從高二春高對上的那次開始，我就覺得你是特別的了。所以才會對你做出那樣的宣言。」

　　「高三的春高害你難過了，我很抱歉，但那是我唯一無法退讓的事情。」

　　「因為你是特別的人，所以我想要每天跟你說說話，用打字的也好，能用語音通話更好。」

　　「但更重要的是，我很想見到你，每天都很想。那時的我是個孩子，現在也還沒有足夠的能力，所以只能盡我所能地去見你幾次。」

　　宮侑稍微鬆開懷抱，以真摯的眼神注視著日向翔陽，並將手掌輕放在他的臉頰旁。

　　「我很希望你就在我身邊。」

　　「治說我很任性，說你又不一定想見我或想跟我說話，但如果我不主動找你的話，就沒辦法表達我的心情了。」

　　「因為是特別的，所以才想表達。」

　　「我原本還有最後一句話想對你說，但既然翔陽想要我等你的話......」

　　宮侑從背包裡拿出一條掛著戒指的項鍊，將它圍在日向翔陽的脖子上。

　　「那翔陽你答應我，要回來聽我說這句話好嗎？」宮侑拿起穿在鍊子上的黑曜色的戒指，裏頭刻著「M.A.」的字樣。

　　日向翔陽感覺到眼角微微酸澀，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原來，他們所期望的是同一件事。

　　他伸出雙臂抱緊宮侑。

　　「好，我答應你。」

*

　　時光飛逝，在沙子上的汗水與淚水都刻在靈魂裡變成養分，使日向翔陽變得更強大無懼。而今天，在與Schweiden Adlers苦戰後拿下勝利的球場上，日向翔陽與隊友們一個個擊掌歡呼，隨即被拉進一個溫暖的臂彎裡。

　　宮侑在日向翔陽耳邊輕聲低語。

　　而日向翔陽聽見後，從球衣裡拉出了從未拿下來過的黑曜色戒指，在上頭輕輕印下一吻，並露出如冬日暖陽般的笑容。

　　「我也是！」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