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輕巧的腳步聲踏於港口，一片湛藍打著浪花的聲響，白色的海鷗向著彼岸滑翔而去，港邊的船隻亦鳴出汽笛聲，吹響了某趟旅行啟程的號角。 今天的天空、很藍很藍。 瀨戶內海的海面也是。 日向瞇起眼，聞著飄進了鼻腔的海水鹹味，夏天的氛圍清爽卻帶有幾分黏膩。手中的船票正在海風中搖曳，目的地的字樣，是距離家鄉一千多公里外的小島。 隻身前往那麼遙遠的地方，或許還真是人生第一次。 但日向並不覺得不安。 明年的自己，大概已經飛往世界的另一端了，這點探索的勇氣，他比任何人都需要；而另一方面，則是接下來的這趟旅程，也還不會是他一人獨自面對。 乘船處的入口，另一位少年的深色短髮正飄逸於風中，兩人的身上也穿著一樣的制服襯衫、一樣的黑色長褲。 「……慢死了。呆子。」 儘管嘴上吐著埋怨，字字句句間卻都洋溢著溫柔，形狀漂亮的唇角，也隨之彎起了令人目不轉睛的微笑。 日向帶著小跑步向前，輕輕握了握影山的手指，抬頭仰望對方的橘棕之中，也映入了一片溫柔的藍色。 從此刻展開的，是僅屬於他們兩人的、一場短暫而青春的畢業旅行。 02、 『海螢鑑賞大會』。 斗大的字眼隨著簡略的活動資訊列於下方，照片中的景色則是夜晚的某個沙灘上，彷彿散於海水中的一片寒色的閃爍星空。 「哇、好美……！」 未曾見過的世界透過手機螢幕映進眼底，日向也不禁讓讚聲脫口而出，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臟正在躍動，卻不只是因為方才收到的一張活動宣傳照。 那是影山傳來的照片。 現在距離畢業典禮，大約已過了一個月的時間。 櫻花飄散、空氣裡皆盈滿了花朵的清香，慢跑著的日向停下腳步思考著對方分享這項資訊的用意，而接連傳來的簡短訊息，卻在解開了疑惑的同時撩起更加劇烈的心動。 『一起去看吧。』 『說是會在水邊發光的甲殼類。』 『應該蠻漂亮的。』 『就當是畢業旅行。』 『一起去吧。就我們兩個。』 日向至今仍不清楚影山提出這次邀請的動機。 或許只是一時對鑑賞會興起的好奇，或許是提前為自己辦的餞別，又或許他其實和自己一樣，想念著過去三年形影不離的夏天。雖然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日向想著，自己最後一個猜測大概就是事實了——否則對方也不會順帶要求彼此都套上充滿回憶的制服，彷彿他們都還未離開相遇相戀的烏野。 客船裡的座位稱不上寬敞，恰巧能讓兩位少年倚著彼此。影山的體重緩緩壓上自己的右臂，頭顱的重量也放上了自己的頭頂，海天一色的風景在窗邊一望無際，鹹澀的海水也飛濺而來。幾朵薄雲飄過，日向亦順勢把自己的側臉靠上對方的肩頭，邊想著那晚心頭不禁湧現的雀躍，邊慢慢闔上了眼。 原因什麼的，其實也不那麼重要呀。 因為影山他……現在還在我身旁。 「……你畢業典禮那天，說你要去剪頭髮了。」 「……我後來又忘記了嘛。」 「……亂糟糟的、呆死了。」 揶揄的語句，但高中三年的歲月給了日向信心，讓他深知那是示好的表現。高挺的鼻尖碰著蓬鬆的髮絲，本該充斥著海風淡鹹的氣味之中，卻溫煦地滲進了柔和的淡香。 「你還不是喜歡得很。」 「……我才沒有。」 日向放棄了言語的爭執，沒有戳破對方沉於自身氣味的事實，笑著將頭頂調皮地往對方臉上頂去，而影山也沒有抗拒，還一手摟過比自己小上幾號的肩頭，毫不猶豫地以雙頰接收著搔著滿面的毛茸亂髮。 由窗外噴濺到頰上的海水，有時會讓日向想起他們的暑假，和排球的擊球聲、痠痛噴霧的氣味一同度過的時光。練習後的片刻，體育館外的洗面台時常會傳來高中男孩們的嬉笑，從水龍頭噴出的水花有時會映出一道淺淺的彩虹，藍天白雲和夏季的艷陽下，是影山總罵著自己呆子的光景。 波及自身的清水，和如今蘸著頰側的水滴一樣沁涼。 明明才是幾個月前的事，卻已能令人心生懷念。無論是像是方才那樣交換著鬥嘴、感受著彼此的體溫，或如同此刻、在對方看不見的角度綻著摻進羞澀的微笑，都似乎已是久違了。 那時，影山總會抓過毛巾、對著自己的頭髮使力擦拭，在純白柔軟的觸感之間，還能窺見對方有些著急而擔憂的神情。 而那時，他們的青春也還在四濺的水珠中閃閃發光。 橘色的大眼悄悄望向斜上方，正好對上了微瞇著的那雙深藍。日向眨了眨眼，拉過對方摟著自己肩膀的左臂，在他最喜歡的手指背側印下了一吻；影山也眨了眨眼，倏然收回的雙手捧起了對方的臉蛋，突如其來地以吻封住了對方在呆楞中微啟的雙唇。 日向想起了他們的初吻。 影山用毛巾揉著自己被水花打濕的髮絲，然後是兩人離不開彼此目光的對視、鬼使神差的一吻。 現在的影山和當時一樣紅著頰，五官卻綻起了一個稍顯成熟的溫柔微笑。 「……你笑什麼笑啦。」 「是我贏了。」 對方的嗓音帶著笑意，語氣卻少了幾分平時勝利宣言的得意，低沉的音色輕輕震著鼓膜，日向亦隨後被揉進了一個溫暖的空間。 影山擁住了他的身子，又在髮旋上偷了個吻。明明靠著對方的胸膛，此刻自己的心跳卻更是喧囂。 「……對啦。是你贏了。」 日向嘟噥著，有些自暴自棄地將頰側蹭上了對方和自己款式相同的，那件純白色的制服襯衫。 03、 入住的民宿充斥著鄉土氣息，老舊卻使人倍感親切的裝潢，也像極了他們高一春高時入住的松鴉莊。船身隨波逐流的搖晃還離不開兩人的身體，微微的暈眩陪著他們吃下了民宿老闆迎賓的鄉土料理，嗅著稍顯悶熱的暑氣與榻榻米的氣味，在客房安置好了行李。 去年暑假，不擅學業的兩人再次面臨補考的窘境。他們約好了要一起在日向家督促彼此念點書，當兩人踏入日向的房間時，高掛的夏陽也在不甚寬廣的空間中蓄滿了熱量。 就像現在一樣。 「抱歉，我剛剛才發現冷氣壞了……」 「……沒差。」 當時的影山，還能泰然自若地回話著。 能和日向在一起、稍微忍受點悶熱也無所謂——少年僅是如此單純地想著，但當對方毫無防備地在兩人獨處的空間、撩起衣襬擦去頰上的汗滴時，血氣方剛的結果，便是兩人邊嗅著彼此汗水的氣味，邊跨越了那條不該跨越的境界線。 令人羞赧的回憶開始清晰地浮於腦門，影山的眼神變得閃爍，而瞥向身旁的少年時，對方卻以飽含著熱量的雙眼緊盯著自己。 「你、不想趁著白天去外面逛一逛……？」 「我一大清早從宮城過來，不像你從東京過來那麼近。」日向伸手勾上了紙拉門的門鎖，「不急著出去逛也無所謂啊，反正還有明天嘛。對吧……？」 日向的嗓音顯得有些慵懶，他笑著勾了勾影山的手指，從房內的小冰箱翻出了麥茶與冰塊，為彼此倒了兩杯淡褐色的液體，兩人便有些坐立難安地啜飲了幾口。冷氣遙控器的開關和那日一樣沒有反應，但準備起身去通知民宿主人的影山，卻被日向的體溫環住了腰間。 有時，對於一眼便能看穿對方想法的自己，影山還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然而，總是不約而同地和對方同步的思緒，也讓他微微蹙起了眉。 「……呆子。沒有要出去的話，不就該在房裡好好休息嗎。」 「……你溫柔一點就好了嘛。」 偏高的音色放輕了咬字，日向雙臂的使力卻是更堅定，午後的陽光照亮著整個臥房，那對淺色的睫毛也顯得閃閃發亮；大眼一眨時，影山總覺有千萬股搔癢劃過心頭，勾起了他心底的貪心，亦勾起了腹底略顯高溫的渴望。 一直以來，日向的個性都比自己成熟許多。 儘管和自己較勁時會活潑得像個孩子，但他的處事作風與細膩心思，有時卻會讓影山邊心生不甘、邊不禁在這段關係間成了總在撒嬌的那方，更別提是高中畢業的如今。 他聽說了日向要前往巴西的決定，對方隨著年齡越顯獨立的個性也不曾讓他有所杞憂。 但這似乎也表示著，即使他們有了搭檔以上的關係，日向依舊能隨時離地翱翔、飛離曾經為他插翅的自己。 ……影山不喜歡思及此事時，那股總會攀上脊髓的惡寒。 但笨拙的少年，也似乎還沒能察覺這份情緒真正的名字。 嘴上發出了故作不願的嘖聲，影山卻是緩緩蹲下了身子，將日向那顆毛茸茸的腦袋、溫柔地按進懷裡。 如果、你的這種小小任性也只有我才看得到的話。 「……好啦。」 他輕聲喃著，想著至少此刻的日向，眼中都還全映著自己的臉龐，混雜著幾分忐忑的怦然亦使他低下頭去，輕輕以吻封住了對方的那雙柔軟。 日向抱著腰際的雙手改以環上了影山的後頸，沁著薄汗的大掌則靈巧地解開了制服長褲的褲頭，任由指尖摸進上衣與肌膚間的空隙。 「嗯唔、影山……」 半瞇著的兩雙眼眸相交著視線，逐漸加深的吻也成了舌間的繾綣。 當好好觸碰到對方的體溫時，影山才稍有察覺，與日向同步的思緒似乎不僅是此刻的相求，還有幾絲不想分離的愁緒，和對於初戀回憶的緊捉不放—— 如果初嘗禁果是一個青澀的錯誤，那麼此時的他們，就正欣然投身於重蹈覆轍。 04、 日向仰臥於榻榻米上，制服襯衫的扣子已全被解去，裡頭的白色T恤也被撩至胸上，黑色長褲與內褲早已被拋到一旁，一絲不掛的下身中央是彰顯著存在的紅挺性器，大張的雙腿之間則吞吐著另一具男根。 「哈啊、嗯啊、影山、啊啊……！」 「日向、日向……」 微啟的唇間幾乎只能吐著喘息，從前戲便積於眼眶的生理淚水、此時更是模糊了視線，影山壓於自己上方忘我於擺腰的模樣卻仍直直映進眼底，並和對方流滴至自己身上的汗水一同讓交歡的事實變得清晰。 起初的起初，只是享受著待在對方身旁的感覺。 但從何時讓這份感情變得越加深沉，連日向自己也不記得了。 影山再次俯身吻上自己，隨即糾纏起來的唇舌間充盈著彼此的味道，麥茶的清香也在兩人嘴中擴散，還帶著幾分自身汗水的鹹澀。裸露在空氣中的身子不久前才被細細舔遍，光想起舌面的粗糙滑過每一寸皮膚、頂弄著乳珠、吸吮著分身的觸感，日向就不禁興奮得顫起了腳趾，而當對方又於一陣口乾舌燥後一口飲盡了其中一杯冰麥茶時，上下移動的喉結更是讓他的腦髓陷入一片醉迷。 ……影山。 影山、影山、影山—— 「哈嗚、嗚啊、啊、影山……！」 找不到出口排解的深刻戀意在胸內亂竄，彷彿此刻的每一次心搏都是為了對方所跳，日向緊抓著影山的雙肩，在深吻的換氣中依舊執拗而胡亂地吮著對方的下唇，而彷彿是感受到了日向的飢渴，影山也一把拉起他的上身，讓嬌小的身子跨坐上自己的雙腿。 「嗯嗯、影山、啊啊……！」 下沉的體重讓兩人的身體更加密合，影山的粗壯又被濕軟的甬道吞進了幾分，連深處的轉角都要被碰觸的刺激也讓日向發出了嗚咽；影山則在對方更完整的包覆中重喘了好幾口氣，倏然丟了顆杯裡的冰塊到嘴裡，扶著對方的後腦勺、不給喘息餘地地展開了又一次的舌吻。 下身的交合仍是激烈，低溫的固體也在兩人因興奮上升的體溫中快速消融，但殘於舌面的冰冷卻沒能那麼快散去。 「……別動。」 影山沿著脊椎、由下而上撫過日向流滿汗水的後背，修剪平整的指甲則開始壞心地輕刮過肩胛之間，突如其來的搔癢便讓對方邊喘著高音、邊反射性地挺起胸，彷彿要向人展示著自己充血紅挺的乳首。深髮少年則是勾了勾唇角，在預期的反應下屈身低頭，就著口中的涼意吮起敏感的乳尖。 「哈啊、啊啊、影山、好冰……！」 一陣疙瘩竄過了日向的肌膚，吸吮的嘖聲也清脆地由胸前傳來，不同於以往的低溫帶來了陌生的刺激，得寸進尺地連同乳暈一起含入口中的貪心，卻仍是他熟悉不已的那套攻勢。他仰頭喘著息，被性器撐開的腸段還接受著從未停止的摩擦，次次紮實的上頂搖晃著身子，被少年含於嘴裡的乳首也已被吸得有些紅腫，沉淪於被佔有的愉悅卻逐漸佔據了整個大腦。 「哈啊嗯！嗯啊、影、嗚啊啊……！」 稍小的雙手下意識摸進了深色的髮絲之間，指頭沾上了對方的汗水，隨著律動摩挲著頭顱的細微動作此時倒像是褒賞或鼓勵，惹得比自己小上半年的戀人更是竭力於入侵深處的抽插，唇舌也平等地疼愛起另一側的乳粒。 房裡的悶熱有些使人窒息，彼此混雜著高低的喘聲卻加溫著室溫，風扇運轉的聲音逐漸遙遠，日向也自覺幾乎要像方才嘴裡的那顆冰塊，融於對方給予的熱量與快感之中；影山的舌尖又被情慾催化得炙熱，他緩緩舐過胸肌間積著汗水的淺淺凹線，上移的視線終究讓兩人再次四目相交—— 杯內消融了幾分體積的冰塊和杯壁敲出了哐啷一聲，將他們載到這座島上的浪潮聲鑽進窗戶的縫隙，零星的蟬鳴也振著炎炎的空氣。 他們聞著彼此的紊亂吐息，一陣清風吹響了掛於窗邊的風鈴，夏日的雜音縈繞於耳際，世界卻彷彿靜得只剩他們兩人。 「日向……舒服嗎……？」 影山邊輕聲問著邊緩緩坐直了上身，一手意猶未盡地以指腹搓揉著一側的乳粒，另一手則將被汗水浸濕的橘色捲髮撥至耳後，忘我地吻起對方的耳廓。 「嗯、舒服……影山、影山呢……？」 「……嗯、我也是——」 「嗯啊啊！啊啊、好深、嗯啊啊……！」 猛然的一次挺腰惹來了對方高亢的呻吟，在抽搐間擠壓而來的腸肉也讓影山蹙起了眉，揉著胸側的那手卻悄悄沿著腹肌的線條下挪，握住早已泌著蜜液的性器，溫柔卻蠻橫地套弄了起來。 日向的喘聲還是一樣誘人，稍顯濕重的空氣中飄散著體液的淡腥，兩人亦被汗水打濕的頭髮及衣衫，也全讓此刻和去年暑假的那個午後悄悄地重疊——只是日向的頭髮長長了些、影山的頭髮剪短了些，生澀的性愛帶來的疼痛與不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則是被摩擦與索求的滿滿快樂與幸福感。 還有，當時的他們還享受著有彼此陪伴的未來，但如今等著他們的卻是將近三年的離別。 兩人間的心照不宣帶來了惆悵，日向抱上了對方的頸脖，影山撫著髮絲的指掌也摟住了眼前的身軀，兩張臉孔的距離幾乎要縮為無物，而他們也順其自然地闔上了眼，讓四片唇瓣在感慨間交疊。 「唔嗯、嗯嗯……！」 日向將雙腳纏上對方的腰間，越漸激烈的頂撞讓性器的冠緣勾磨起深處的那個轉角，過劇的快感讓人亟需大口換氣，雙方都不願結束的吻卻只能使他在哭腔中吸著彼此的鼻息。 ……這或許是，成為大人之前的最後一次交歡了。 誰也不想正視的事實終究浮上了心頭，前後而來的超量刺激讓日向哭了出來，但流出的晶瑩卻不單單僅是生理淚水。他在影山的襯衫背部揪出了皺褶，油然而生的酸楚在幾個剎那間轉為傾盆，抽泣般的不規律吐息還是中止了兩人的吻，日向卻慌忙地將自己的顏面埋進了對方的心窩。 「……日向？你、」 「——我沒事！」硬是提高的語調仍有藏不住的顫抖，「所以、繼續、繼續好不好……？影山、不要停、拜託……」 顧不及吐出的字句已全染上哭泣的音色，日向仍奢望著對方會將他的多愁善感誤認為肉體的過度歡愉。影山歷經了幾個瞬間的沉默與遲疑，最後索性收回了愛撫著性器的那隻手，好好重新擁緊對方的身子，便依著央求展開了更為劇烈的抽送。 ……是啊、這樣就好了。 帶著幾分盲目與逃避，日向讓自身任性地專注於對方的衝刺與擁抱，他看不見影山此刻的表情，只有抵著對方上衣的鼻尖恣意嗅著屬於影山的氣味，聽著由上方而來的粗喘摻著輕喚，以那難得溫柔一回、也只讓他聽見的嗓音。 影山都說了是畢業旅行了。所以別這樣哭哭啼啼的、得要好好享受才行—— 日向咬著牙根，耐著對方越漸放肆的重頂，黏膜、體液與性器進出的黏稠音終於獨佔起兩人的聽覺，在一年的磨合下已完全契合的軀體汲取著彼此的溫度，也抓緊了每一絲竄過神經的快感。 「啊啊、哈啊、啊、影山！嗯嗯、啊、嗯啊啊啊！」 不自覺使上力道的十指彷彿要在影山的項背留下爪痕，卻阻止不了對方的壯碩次次撞上腹內敏感不已的彎角，劇烈的刺激使腦袋陷入停擺，當一片白光閃於眼前時，日向的身體也終究在痙攣間達到了高潮。影山的脈搏貼著腸壁跳動著，一雙大掌捏緊了對方的腰肉，喘出一聲悶哼後，在甬道不規律的收縮中朝深處注進了一股暖流。 「……、日向……」 修長的手指撥起染著濕氣的橙色瀏海，隨著熱息的輕喚顯得有些微弱，而在一個輕如鴻毛的吻落於他的髮際線時，日向才將那雙盈眶再次仰望起影山，畢業後的如今不再是他的搭檔、就只是他的戀人的少年。 端正的輪廓在咫尺間模糊，日向緩緩眨了眨眼，掉出的幾串晶瑩讓視線變得鮮明，湧上心頭的詫異也隨之顯著。 「……影、影山……？」 清澈的水珠沿著臉頰滑下，日向本以為那是汗滴。 但在看清了一切的此刻，才發現那是和自己相同的奪眶而出。 「……抱歉。」 低沉的哽咽僵硬地擠出幾個音節，對於日向在驚愣間的喚聲，影山也僅在對方唇尖上輕啄了啄，再把他的日光擁進了懷裡。 「再這樣、一下下就好。」 沾上自身的汗水已分不清是自己或對方的，沒有空調的和室裡仍是蒸蒸暑氣，但肌膚濕黏的觸感卻沒有止住兩人的相擁。上身僅隔著薄薄的布料交換著體溫，依舊相嵌的私處也提醒著他們的親暱。 桌上兩杯麥茶中的冰塊皆已化為清水，在夏日的午後逐漸變得溫熱，亦拉近了與少年們的溫差。 情後的餘溫繾綣著兩人，日向聽著對方胸口和自己一樣混亂的心跳，再次闔上了被淚水浸濕的雙眼。 「……嗯。」 他悄聲應著，緩緩復甦的思考，也歸納出了清晰、寂寞、又有些令人欣喜的結論。 我們的想念與小小的懼怕，好像一直都在同個頻率上。 日向緊緊回擁住對方的軀幹，回擁住他喜歡了三年、未來也會繼續喜歡下去的少年，也回擁住他啟程前往巴西前的最後一個夏天。 05、 夜色佈滿了幾乎沒有路燈的小島，僅剩柔和的月光與雲間的熠熠星光綴著街道。日向輕輕嗅著晚風的氣味，牢牢回握著影山的大掌，將歷經舟車勞頓與性愛的微微虛脫全交給了對方。 兩人換上了輕便的衣物，並肩在夜幕中漫步著，直至踏上了沙灘。細小的沙粒附上了腳掌，冰涼的潮汐也打著淺灘，浪花的聲音清澈卻靜謐，不同於晝時的風景也讓他們的視線都飄向海平線的另一頭。 「……鑑賞會大概還有五分鐘才開始。」影山適應了黑夜的雙眼瞥了瞥手錶，「先坐下來休息一下？」 「不用啦。影山君別那麼小看我的體力。」 「……你剛剛都做到哭出來了。」 「那才不是因為累！」日向紅著臉捏緊了對方的掌心，「而且你也有哭出來吧！」 「……我才沒有。」 ……又是這種沒意義的謊。 日向無奈地彎了彎嘴角，連攔網被球打到流鼻血的事實都能矢口否認，明明都是那麼一目瞭然的結果了、怎麼還是老愛逞強——浮於腦海中的回憶帶來了感慨，過去的日子果然令他難以放下，但日向至少慶幸著，在對於自己那份特別的感情上，影山至少從未對心底的真誠撒過謊。 「……影山。」 「……怎麼了？」 「為什麼會想來找我來這……？」 日向的聲音在浪花的呢喃中清晰，難得沒有反駁的反應讓影山稍稍睜大了眼，盯著自己看的那雙暖橙在暗夜中仍顯鮮明，不屬於夜晚的顏色也將他的思緒帶往不久前的晚春，他踏著餘暉返家的那一日。 離家不遠處的超商外頭貼著宛若印著銀河的海報，影山也為此佇足。 恰巧由店內走出的老婦人朝少年親切地笑了笑，佈滿皺紋的指掌也輕輕摸上海報表面，描繪過那些螢光的軌跡。 「我年輕時去看過哦，真的非常非常美。」她笑瞇了眼，「有空的話就和重要的人一起去看看吧。會是很珍貴的回憶的。」 ……重要的人、珍貴的回憶。 影山覺得自己似乎還沒好好理解這些詞彙的重量，回過神來時，自己手機螢幕上映著的，便已是發出的邀請、和對方已讀訊息的字樣。 「……我也不知道。」 他深吸了一口氣，仰望起壟罩著他們的一片星空，和對方相繫的右手前後晃了晃，最後將還稍顯虛軟的身子不費吹灰之力地拉進了懷裡，藉著兩人間的身高差距，緩緩把五官埋進了對方的那頭蓬鬆之間。 日向沒有抵抗，僅是任由對方慢慢蹭著自己的頭頂，再刻意效仿似地大口吸著氣，以頰側摩上少年變得越漸厚實的前胸。 他知道，影山這次不是在說謊。 然而就算不知曉動機，影山選擇了他作為旅伴、此刻在安靜的海灘上與他相擁的事實，都不會有所改變。 細沙被踩踏的窸窣聲傳來，而後是其他遊客們零星的談笑聲。兩人望向了聲源，視線也不約而同地落於鑑賞會工作人員的手中，那個彷彿裝著繁星的容器上頭。 工作人員在水邊打開了瓶蓋，發散著青色螢光的海螢也隨著浪潮流沖開來，僅有數毫米的微小甲殼類，彷彿在灘際形成了星空。 「哇啊……！影山、真的跟海報上看到的一樣……！」 日向雀躍的讚嘆聲在遊客之中格外明顯，他拉著對方在海浪邊蹲下，影山也將自己的身子靠上輕靠上日向，與他一起望著眼前這片美得不可思議的景色——發散著微光的生物隨著海水漂流，無風的海面僅有輕柔的浪花，沒能被海浪帶得太遠的光點，便在海際線上緩緩形成了一道燦燦的曲線。 「你……要去學沙排沒錯吧。」 「……嗯。」 「不是在室內、每天都得到海邊練習……？」 「對啊。」 日向平淡地答著，緩緩從水中撈出一些光源，小小的生物在捧起的海水之中浮游著，倒映著藍光的那雙杏眼中，卻浮出了海螢之外的幾絲耀眼。影山不禁伸手碰了碰對方的頰側，日向也笑著轉過頭來，將一些盛著螢光的海水倒進影山另一手的掌心，順勢將側頭靠上了自己的肩頭。 影山覺得，自己說不定看得見方才閃過對方眼中的未來。 雖然會感到不安與寂寞，但日向一定也憧憬著成長後的自己、能夠再次在球場上飛翔的那天——他始終深信著巴西與沙排能讓他的搭檔脫胎換骨，日向的堅強與開朗也必能讓他適應異國，然後他會在地球的另一側變得更強，再回到他的身邊。 但即便如此，影山仍不希望日向忘了他，或是忘了今晚、忘了僅有這場彼此的旅行。 縱然身處他鄉，他也稍稍貪心地希望著，自己會是佔據著日向心頭的「特別」。 畢業典禮後的那句再見，其實蘊含了好多無須多言的祝福與信任。明明以為那句道別就已道盡了一切，此刻卻又湧出了難以化為言語的千絲萬縷。 以搭檔、以勁敵的身分，他都說得夠多了。 但身為另一半想說的，卻好像完全不僅如此。 「你……到時候別曬傷了。」 「我會注意防曬的，雖然可能還是會曬很黑……」日向讓海水帶著海螢流過指間，奪目的光點也隨之漂向大海，「影山，難道是在關心我——」 「——我會等你。」 影山的視線仍在掌心的璀璨之中，沒有光害的鄉間海灘，更是讓那些青白的色光染上影山的微瞇著眼的神情，而儘管沒能和那對眼眸對視，日向似乎也能看出對方的堅定。 反覆的見面只會加深彼此的依戀，所以儘管從未說出口，在日向啟程之前，兩人似乎也不會有隨意相見的機會了。 「……嗯。我知道你會等我。」 日向的嗓音摻進了幾絲顫抖，影山也有些訝異地轉過頭。再次相交的深藍與暖橘中，都載滿搖曳著的薄薄水膜；腳下的點點藍光映上了角膜，彷彿彼此的眼中亦盈起另一片載著滿滿海螢的汪洋。 高中三年的理所當然、有你在身邊打鬧著的日子，終將隨著這場旅途而劃下句點。 ……所以就、先讓我們的初戀暫停一下吧。 扯了扯對方的袖口、歪了歪腦袋，日向輕輕地將自己的唇瓣獻予對方，綻出了一個藏不住落寞、卻依舊燦爛的微笑。 影山則有些彆扭地癟起嘴，讓沖刷而上的海水帶走他掌間的海螢，拉著對方站直了身子。 浪潮聲在寂靜的暗夜裡更顯清晰，一次稍大的波浪亦稀釋了岸邊的光源，兩人遠眺著逐漸消散於海平線的夢幻螢光，但在海天皆綴著相似的光點時，日向卻有了徜徉於銀河之中的錯覺。 曲終人散之時，身旁的少年牽起他的手，沿著重歸深沉顏色的海邊，緩緩繞著走回民宿的遠路。 「……晚上睡同個被窩就可以了吧。」 「影山君想要撒嬌嗎？」 「……才不是、呆子。」 「你又在撒謊。」 日向輕笑著，跨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不顧雙手還沾著海水的濕黏，便使力抱上了影山的手臂。 「但是我想要撒嬌！」 銀鈴般的笑聲響於夏夜，「一起睡吧，影山！」 晚風徐徐吹來，和日間一樣有著鹹鹹的味道。 日向想著，如果巴西的海風也有著相同的味道，那他說不定就還能憶起和影山的這場畢業旅行，和兩人一起被星河包圍的這一晚。 如願獲得共枕允諾的影山，按捺著胸中的躁動，轉頭往斜下方的紅潤上烙下一吻，緊接著換來了日向不服輸的一次回敬。 在順利返回住處之前，兩位少年已經交換了無數次的親吻。 ……就當成是未來兩三年份的預支吧。 他們在民宿門前撫著自己有些被吻腫的嘴唇，再悄聲踏進了今晚的住處，準備在這個靜謐的星夜，將彼此一起塞進一張鋪於地面的小小被床。 06、 兩年後，皮膚黝黑的橘髮青年坐在巴西的海邊，喝著他剛在沙排比賽後贏來的啤酒。他高舉起酒杯，無雲的星空倒映在那雙橙棕色之中，熠熠星光也彷彿閃進了麥色的瓊漿。 運動後在肌膚上留下的汗水一不注意就滲進了唇角，突兀的鹹澀讓他抿了抿嘴，雙唇互碰的觸感，則令他想起他最後一次穿上制服時，那場有酸有甜的小小旅行。 住處的行李都已經整理打包好了，明天就是他啟程返鄉的日子，而今晚或許也將成為他在巴西的最後一夜。 「……等我。」 日向靜靜說著並闔上了眼，淡鹹的微風拂著髮絲，籠罩著上空的皆是南半球的繁星璀璨。 但在眼瞼內側，卻仍是映著存在記憶之中的，和影山一起踏過的那片星空。 他拿起手機，翻出之前存在相簿的那張宣傳海報，漫不經心地傳給在此刻正在東京築夢的青年。僅僅數秒之後，訊息的通知音便帶來了對方的又一次邀請。 『等你回來後，再一起去看一次。』 -fin. ※海螢(ウミホタル)：一種微小的夜行性甲殼類，在春季到秋季的高水溫期會有較活躍的活動，也會發出漂亮的藍色螢光，在日本主要棲息於太平洋沿岸。 真的很美哦。
by 川菜 Plurk@kawa79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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